我刚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一出好戏,红衣女子竟想当街抢一个美男做夫君
美男说道“我觉得你配不上我”
红衣女子恼羞成怒“那谁能配得上你”
美男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哎,不对,怎么是我啊!
1
我是魔教圣女,名字叫“满意”。
我姓“布”。
梗是烂了点,但先不要划走,再给个机会。
我不是一般的魔教圣女,我武功贼高。
我的魔功已练至第七层。
用我们教主的话来说,就是——“满意现在的功力,她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我道:“也不一定。”
他道:“不用谦虚。”
百年之内,能将魔功练至七层及七层以上的佼佼者,唯有三个。
我、我们教主,以及八十年前开创我们魔教的师祖前辈。
我们教主目前停在第八层,到了瓶颈。
须知天下武功,要想达到“登峰造极”这个境界,难度堪比“登峰造极”。
你们登过山吗?那你应该知道爬了一座山的十之八九时,望着山顶,心里想征服,身体却已到了极限,一步也爬不动的感觉。
看似短短的距离,却是难如登天。
我和教主现在修炼的魔功,就是在挑战身体极限。虽然我较他只差了一层,还是犹如隔着一道天堑。
我曾好奇问我们教主,“咱们魔教的祖师爷,是练到了哪一层?”
教主说:“最高层,第十层,基本到了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的地步。”
“那他后来怎么死了呢?”
教主:“长生不老,又不是不死。他后来因为太宅,与人世间脱节,好不容易出趟门,听人讲了个段子,把自己笑死了。”
我:“……”
教主:“祖师爷的教训告诉我们,没事要多出门溜达,所以满意啊,你出个远门吧。”
我:“诶?”
教主:“江湖传闻,药王谷谷主培植了一株旷世奇花,名曰‘佛昙’,能活死人、肉白骨,服之使人功力大增,乃至长生不老。”
教主:“此花娇贵,开花即谢,只有在它开花那一刹采下,才有功效。”
教主:“花期在下月十五,还有半月时间,各大门派高手已闻风而出,满意,本座命你这就启程。”
教主待我有养育之恩,我对他的需求自是义不容辞。
我道:“是!”
我道:“教主,你要那花,是为了突破瓶颈吗?”
教主道:“为了复活我心爱的女人。”
教主有个女人,死了十来年了,一直在冰室里存着,他有事没事,还会搂着尸体睡一觉。
他好深情。
就好像那女人不是他这个变态亲手杀的一样。
教主道:“若不是我脱不开身,我就自己去了,如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去就等同我去,满意,本座看好你,你一定行。”
毕竟我们教主变态又深情,既然他说我行,那我不行也得行。
但是问题来了。
“教主,药王谷在什么地方,还有药王谷的谷主,他是何方人物,长得帅不?”
2
我们魔教总部,地处魔*林深处,有花有草有*雾,地形暗含奇门遁甲,不懂点儿风水,根本找不进来。
已是武林中极隐蔽的门派。
药王谷比我们还隐蔽,向来是只闻其传说,不见其真面目,在外行医的弟子不少,可你要想去一去他们大本营,他们就说不知道。
简直比我们魔教还不好客。
尤其那药王谷谷主,关于他的传说,更是有许多版本——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Ta是个人。
且是个神人。
没了。
以上,就是教主合全教之力,给我这趟远门提供的全部信息。
一点儿也不比我自己了解得多。
不过我不慌,我有招儿。
3
傍晚。
我走进临安最大的客栈——“爱住不住”,简称“爱不”。
这真是一家有态度的客栈。
我派手下打听了,方圆百里之内,这两天,名门正派人士活动最频繁的,就是此客栈。
我的战略只有一个字:蹭。
——名门正派为了讨伐我们魔教,成立了联盟,时常互通有无。因为他们可以光明正大不要脸,不像我们,偷偷摸摸**祟祟,已经尽量低调了,还被当成过街老鼠,处处挨打受限,所以他们消息比我们灵通。
既然各大门派都想夺取“佛昙”,我不如跟着他们好了。
反正只要我不说我是魔教的,就没人认识我。
我真机灵。
“没房了。”客栈掌柜一张冷漠脸,靠在柜台。
“……”我忘了提前预订。
我道:“凭美色可以住你们柴房不?”
“美到那种程度的可以。”掌柜的冷漠脸居然红了,往我身后门外一指。
那里走来一个人。
一个美人。
一个美到模糊了性别的人。
大堂本来人声鼎沸,美人一出现,变得鸦雀无声。
人人都扭头望着他,墙角里膘肥体壮的大哥直接站了起来。
寒冬季节,美人仅着一身轻薄白衣,整个人如玉雕雪铸,他走那两步,直接踩在了我的心坎上,竟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绞尽脑汁,想形容一二美人的美。
结果墙角的大哥,他精准地吼出了我内心的想法。
大哥说:“美人儿,你收拾收拾,老子今晚就要得到你!”
不愧是大哥。
大哥话音刚落,美人身后闪出一女子。
女子身着红衣斗篷,眉眼凌厉,盯着那大哥,“我看上的男人你也敢觊觎?”
大哥:“你谁啊你!”
一支飞刀“嗖”地扎在了大哥头顶发髻,女子道:“秋山派,*衣。”
“那确实不敢。”大哥顶着飞刀,老实坐了回去。
秋山派是仅次于武林首屈华山派的门派,*衣的名头我听说过。
她乃秋山派掌门独女,小小年纪,天赋异禀,一手飞刀绝技使得出神入化,例无虚发。
人送外号,“小红飞刀”。
*衣目光扫视全场,在场诸人纷纷回避,不敢再往美人脸上瞅。
然后,她扫到了我。
我赶忙抬头望房梁,事不关己地嗯哼嗯哼嗯哼哼。
耳边听得,美人这时开了口,声音若敲冰碎玉。
他道:“李姑娘,萍水相逢,你当街抢我,不礼貌,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衣:“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美人:“主要是我又懒又怕累,不爱走路。”
*衣:“我可以给你买马车、买轿子,我抱着你走。”
美人:“……”
美人:“好吧,我觉得你配不上我。”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眉眼含笑,似有春意,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十分的欠。
*衣估计下生以来,从未被人拒绝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恼羞成怒,“你放眼江湖,若连我*衣都配不上你,又有谁能配得上?”
眼角余光瞟得,美男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点道:“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我跟谁走。”
他最后一个字说完,全场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我:“……”
美人冲我莞尔一笑,“娘子。”
我道:“不不不……”
数柄飞刀迎面袭来,我后仰一躲,慌道:“李大小姐,你听我……”
她不听我解释。
一招胜过一招狠绝。
美人在旁,唯恐我死得不够快,火上浇油。
因为他道:“娘子加油。”
*衣闻言,杀气横生,双手并用,飞刀不要钱似的朝我刮来。
为了不被千刀万剐,我只好改守为攻。
半刻钟之后,*衣被我一掌拍出门外,倒地吐血。
人在江湖混,苟是第一位,我才刚出门,不想树敌,鞠躬道:“李大小姐,对不起,打你不是我本意,我才用了两成功力。”
*衣面如死灰。
我指着美人,“我无意与你抢人,此祸水你拎走。”
*衣面红耳赤。
她站起来,死死瞪着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但你还对我强加羞辱,此仇不报,我*衣跟你姓。”
她旋身而去。
我道:“三思啊李大小姐,我那姓不是什么好姓,忒不好起名……”
她已闪身不见了。
我无奈回头。
美人笑吟吟立在门口,贤惠、端庄,“娘子辛苦了,娘子你贵姓?”
我道:“滚。”
掌柜痴痴望着美人,“爱不?不是,住不?”
美人望着我,道:“爱。”
美人对掌柜道:“要一间上房。”
掌柜道:“好的。”
我道:“不是没房了吗?”
掌柜道:“可以有。”
我道:“我也来一间。”
掌柜:“十两银子一晚。”
我把钱袋子别回腰上,爱不起,也住不起。
美人这时掏出一枚金叶子,对我笑道:“我们的房间,怎好让娘子出钱?”
我没好气,“谁跟你一间……”
掌柜道:“只剩一间上房了。”
我:“带路。”
江湖儿女,能屈能伸,不拘小节。
探听了药王谷的位置,我就把这美人先那啥后杀。
等着吧,他。
4
上房上房,居然只有一张床,合理吗?
我对美人道:“你睡地上。”
美人道:“听娘子的。”
“别叫我娘子。”
“娘子又不告诉我名字。”
“我叫布满意。”
“果然是我选中的娘子,连名字都这般悦耳好听。”
这人睁眼说瞎话。
他抱着被褥,往地上铺,未及铺好,先握拳抵唇,咳了咳。
“……”这让抢先已经在床上躺下的我,产生了一丝不好意思。
天寒地冻,美人一看就不会武功,还穿得那么少,睡地铺必然会冻病。
何况房钱还是人家付的。
“你,”我坐起来,“睡床上。”
“男女授受不亲,我睡地上就好。”美人温柔一笑,说着,又咳了咳。
我:“……”
我:“行了,装什么柔弱小白花,让你睡你就睡。”
我抢过他的地铺,给他推到床上。
他一推就倒,笑一笑,眸子如弯月,端凝于我,“谢谢娘子,娘子是个好人。”
“都说了,别叫娘子!”
“从今以后,我叫你‘阿意’,如何?”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叫姐就行。”
慢着,我反应过来,“从今以后?”
他点头,“你不是要去药王谷找佛昙吗?我与你同行。”
我:“你怎么知道?”
他:“这两日出现在此间的江湖人士,哪个不是想去药王谷?算不得秘密。”
“如此说来,你也要去药王谷?”
“算是。”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不会武功,拿什么跟别人抢佛昙?”
他看着我。
我道:“你瞅啥。”
他:“娘子这是在担心我?”
我一个枕头偰过去。
他接在怀里,微笑道:“我不是有娘子吗?娘子会保护我的。”
我明白了,他赖上我,是缺个保镖。
我不置可否,“你知道药王谷在何处?”
他:“知道呀。”
拿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比拿捏高手们容易。
我:“好的,我保护你。”
他一副意料之中,吃准了我的模样,道:“对了,我的名字叫‘琼华’。”
一听就是假名。
昙花,别名又叫琼花。
他对那佛昙爱得挺深沉。
我道:“姓呢?”
他道:“我没有姓。”
我道:“你家呢?”
他道:“安心处,即是吾乡。”
此人身份成谜,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懒得跟他掰扯,我道:“枕头扔回来,我要睡了。”
5
半夜,我被熟悉的绞痛痛醒了。
我翻个身背对床上熟睡的琼华,悄悄看了眼自己胸口,那里果然笼着一团黑气。
没想到这回*发来得如此之快,可能是我今天动了武的缘故。
我咬牙爬起,捧起琼华头颅,一敲他后枕穴,他便软软倒在我掌心。
我在床周围撒了圈药粉,道:“对不住,睡个好觉。”
翻身上了屋顶,我拿出随身所带的*蛊,割破手掌,沉心打坐。
耳边窸窸窣窣,是周围蛰伏的*虫被我手中蛊母吸引,爬过来的声音。
其实就算教主不让我出来,我也会找借口前去药王谷。
我需要那朵佛昙。
半年前,我急于求成,试图突破魔功第七层,中途走火入魔,被辅助练功的*物反噬,命不久矣。
我还有大仇未报,死了多遗憾。
不知过去多久,等手中*蛊被我消化得差不多,体内*性暂缓,我睁开眼,微微松了口气。
时近天亮,天边曙光翻动。
我身旁突兀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以*攻*,无异于饮鸩止渴,人体终有极限,姑娘,你这是在玩火。”
我险些跳起来,惊异扭头。
不远处坐了个青衣男子,那青衣我看着眼熟。
男子带着枚奇丑无比的铁面具,面具后头的目光雪亮,他握着根小木棍,一撅一撅,拨弄瓦片上受我*血影响死掉的爬虫。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竟无知无觉。
“阁下是何人?”
“一个路过的大夫。”他丝毫不拿我当外人,说着端起我受伤的左手,看伤口处半死不活的*蛊,吸了口气,轻声问:“疼吗?”
我右手已推出,使了七成功力,料定他必死无疑。
他保持托我手的姿势,一动也未动,只稍稍侧头,我顿觉触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并不霸道,却春风化雨般,轻易卸去了我这一掌的内力。
我冷汗“刷”地下来了,看*一样看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目光纯澈无邪,专注我手上这一寸的伤,仿佛我手是什么无价之宝。
同时他道:“化极神功不是你这般打法,你试试手腕发力,不必讲究快,但是要稳,比如这样……”
他使出跟我同样的招式,效果却天差地别,我身后瓦片被他掌风带的如海水涨潮,层层掀起,又一片片落回原处,跟玩似的。
男子手上如同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能操纵一切。
便是我们教主,也做不到他如此自如的地步。
而且,我道:“你怎么知道我所练魔功的名字?”
须知就算是在教中,也很少有人这么叫,大家都嫌这名起得有病,宁愿称之为“魔功”。
“你到底是何人?”我将被他包扎完的手背到身后,悄悄捏起半块瓦片。
他用一种宠溺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了么,我是个大夫。”
“不信。”我掷出瓦片,用了十成功力。
这次男子动了,翩然起身,我的瓦片撞在他胸前。
哪怕对方是个绝顶高手,受我这一下,不死也要内伤。
可这男子却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上剐蹭的灰尘,道:
“你这么个好姑娘,怎的还偷袭呢?幸而这身衣裳不是我的,脏了也就脏了。”
旭日东升,第一缕金光映在他身上,他长身玉立,粗麻青衣叫他穿出了谪仙的气韵。
他道:“短时间之内,你不宜再动武,年纪轻轻,要听劝。”
我道:“好。”
拼尽全力朝他袭去,用的是方才他教我的招式。
他:“……”
他边躲边道:“你怎么半点不听劝。”
足尖一顿,腾空飞了出去。
我紧追其后。
这个人,他好像认识我,还精通魔教不外传的功夫,功力远在我们教主之上。
我却不认识他。
他很危险,他还有点皮。
我为人处事有个原则,在我面前装叉耍帅的一律按敌人处理。
我杀了他,保个平安先。
他在客栈屋顶掠过,身姿翩若惊鸿,甚至有心情回头,不时看一看我,生怕我追他不上,
我心说,那你他娘的倒是跑慢点!
我脚下狠狠提速,经过一处,听下头一个大粗嗓门喊道:“奶奶个腿儿,哪个龟孙儿把老子的衣裳偷啦?!”
是昨天傍晚嚷着要得到琼华的那位墙角大哥。
我现在知道面具男子一身青衣为何眼熟了。
半个时辰后,我把男子跟丢了。
打不过,也跑不过,我的自信很受挫。
闷闷不乐回到客栈,开门一瞬间,我把门又怼上了。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琼华在沐浴。
隔着门,我郁猝道:“大清早起来就洗澡,你是不是有毛病!”
里头传来“哗哗”的水声,琼华道:“我是个大夫,有洁癖。”
我眼下听不得“大夫”这两个字,心头一凛,冲动推门,“你说你是什么?”
恰好碰见琼华从浴桶里站起来。
我:“……”
他:“……”
我身后要下楼吃早餐路过的墙角大哥:“……”
大哥道:“你们感情发展这么快吗?”
我当机立断,脱下外袍,兜头朝琼华扔去,同时回身,把大哥拍在门外。
琼华重新坐回了浴桶,将我的外袍从自己头上扒拉下来,望着我:“阿意,你的脸好红。”
我:“你闭嘴!”
他:“起这么早,你去哪了?”
我如何听不出他在转移话题,道:“随便出去逛逛。”
“床周围的药粉是你撒的?”
我:“我怕房内有跳蚤,咬了细皮嫩肉的你。”
他笑道:“还是阿意想得周到。”
他道:“阿意,你能帮我去打一桶热水来吗?我想再洗一遍。”
我:“为什么?”
他一根手指尖儿勾挑着我的外袍,“你的脏衣服刚才碰了我。”
我开门,把大哥叫了进来。
我收了大哥十两参观费,跟大哥说随意。
6
等我在楼下吃完早饭消了气,端着琼华那份上楼,大哥已不知去向。
琼华披着外衣,倚窗而坐,悠闲看风景,半干的长发垂在肩背,如瀑黑亮。
他闻声回头来看我,笑眼弯似月,举着柄小玉梳,“阿意,你会束发吗?”
我道:“不会。”
他道:“我付你金叶子好不好?”
我道:“想要什么风格样式,包君满意。”
我接过小梳子,捧起他长发,如丝沁凉。
我看了看左手包扎的手帕,想起那神秘面具男子,问琼华:“你们大夫都有洁癖?”
他道:“大多数。”
“你说你知道去药王谷的路,又是个大夫,那么你是药王谷的大夫?”
他道:“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
他默了默,道:“好吧,我医术不精,没能考进去。”
我幸灾乐祸地笑了。
束好了,我举着镜子,摊手。
他对镜左右看了看,满意点头,在我手上放了枚金叶子,“阿意手艺真不错,跟谁学的?”
我道:“我娘。”
“阿意的母亲一定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
我偏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给学费就可以。”
他道:“我这人笨拙,学不会。”
“那你以前的头发,都是谁帮你束的。”
“侍女。”
“侍女?”
“我不像请得起侍女的人吗?”
“不,你是太像了,你简直得配七八个侍女时刻围着,给你端茶捶腿梳头打洗澡水,毕竟你生活不能自理。”
说到这里,我好奇,“照这看来,你是个富家公子,为何会独自外出,还差点被*衣掳走?”
他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家里人确实不想让我出来,可我得出来找人,我的时间不多了。”
“找谁?”
“不知道,看缘分。”
我:“难不成你家里有规矩,到了一定年龄不带个娘子回去,就要被家族除名?”
他道:“算是吧。”
又是这句。
“所以,”他在镜中与我对视,冲我一眨眼睛,“阿意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心道:“我的时间才真正是不多了。”
我道:“不愿意,到了药王谷,你我分道扬镳。”
我补了一句,“在那之前,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招。”
他叹了口气。
我端来的早饭琼华一口没动,他说他没有胃口。
我看他是欠收拾。
7
琼华买了辆马车,外表朴实,内里死豪华。
我摸着车内壁上的雕金暗纹,问道:“有必要吗,你有钱没处花?”
“祖上累积了两百年的基业,”隔着张紫檀木小几,琼华从容斟茶,“要花完确非易事。”
“所以你就败家?”
“要跟我一起败吗?”
“免了,”我道,“我习惯艰苦朴素。”
他辗然而笑,将茶盏推至我面前。
我正好渴了,举杯牛饮,他道:“一两*金半两雀舌,要慢慢喝哟。”
茶水烫了我舌尖,我把茶水吐出来,还给他。
他:“……”
他:“骗你的。”
我:“……”
我:“我去洗杯子。”
他:“不要了。”
我:“玉的。”
他:“对,不要了。”
我:“干净不死你。”
他温笑,“才结识第二天,阿意就已知我优点甚深,谢谢阿意。”
既然说到这里,我道:“你好像并不急于探知我身份。”
他隔着手帕,将沾了我口水的杯子包了,抛出车窗,另从小几底下拿出一套,道:“女英雄不问出处。”
我挑眉,“不怕我是坏人?”
“怎会?我们阿意秉性纯良。”
我长这么大,被人说过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还没有人说我秉性纯良,“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我识人从不走眼。”
我撇嘴表示不屑,“你相信我是个好人,不如将去药王谷的路线详细绘与我,我独自前去取花,到手了分你一半,也免了你奔波之苦,如何?”
琼华道:“佛昙不能切分,否则会失了药效,变得一文不值。”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吗?”
“我是个大夫,没有大夫不对奇药感兴趣。”
我:“蹩脚大夫,都没考进药王谷。”
“……”他道:“谢谢提醒。”
他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药王谷没我带路,你进不去。”
我不服了,“我需要你个娇花带路?”
他道:“万一呢?留着我,对你没有坏处。”
说完他自身后抽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坐着打起了瞌睡。
倒是对我真放心。
那抱枕锦绣缎子所制,触感比少女的肌肤还要柔软,我忍不住也抢了一个。
琼华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我,嘴角绽开一抹笑意。
我心说,笑面虎。
我与他面对面,盯着他恬静的面容,慢慢将视线滑到他的手。
纤细修长,柔若无骨。
是一双很少见的手。
马车这时猝然而止,有人拦路。
琼华睁开眼,按住要起身的我,神情隐隐不悦。
拦路之人已唤出声,“琼华你个杀千刀的,始乱终弃,叫人家找得好苦。”
哦,情感纠纷。我安然坐回原地。
掀帘看去,天上纷纷扬扬落了雪。
车前的男子苍青宽袍广袖,手持青锋剑,薄唇凤眼,眼神放荡,风流中带了几丝正经,端得一个大流氓形容。
他看见我,表情惊讶,“好啊你琼华,才几天功夫,你就背着我在外头有人了,别装死,给我滚下来。”
我低声道:“你相好脾气恁大,你还是下去吧,不要连累我。”
琼华:“……”
琼华:“我不下去。”
“那我上来。”男子跳上车,挤坐琼华,虎视眈眈瞪着我。
我张了张口,他已抢道:“你谁?师出何门?今年有十九了吗?年纪轻轻不学好,接近我们家琼华,想图谋何种不轨?说出来,留你个全尸。”
我:“……”
琼华对我道:“别理,此人有疯病。”
男子一脸伤心欲绝,“琼华你没有心,我这么大个掌门,放下全门派多少事务不理,一心一意追随你,你却如此说我……”
我:“敢问,‘这么大’是有多大?”
男子横我一眼,“华山派,沈明之。”
是大。
我闭嘴了。
华山派在武林中的地位,相当于龙头,其各方面实力之雄厚,也就秋山派能匹敌一二。
沈明之一手“赤红剑法”,更是所向披靡。
我不理解,“沈掌门,你这么大个掌门,缘何想不开,要与一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人为伍?”
“要你管。”沈明之语气骄傲,“琼华救过我的命。”
“一个蹩脚大夫,也能救人性命?”
沈明之:“谁是蹩脚大夫……你说琼华?哈哈哈哈,琼华她居然说你……”
琼华抱枕砸在他脸,打断他,对我道:“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不是吗?”
有道理。
琼华侧眸对沈明之,冷声道:“再啰嗦你就下去。”
他看着沈明之在抱枕上留下一圈的口水印,嫌弃蹙眉,果断将抱枕扔出窗外。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后头跟着捡东西,能发一大笔。
沈明之不以为忤,反倒好脾气一笑,挪到我身旁就坐。
琼华:“你做什么亲近她?”
沈明之:“你平素里不是不喜欢有人靠你太近?”
琼华:“我现在更不喜欢你坐过去。”
沈明之古怪看我一看,挪了回去。
我无动于衷,淡定饮茶,为这对互相吃对方醋的知己,而感动。
看了会子窗外雪景,回过头来,发现他二人都在看着我。
我多善解人意,“你们调情你们的,当我不存在,要不我出去跟车夫坐?”
琼华:“……”
沈明之:“好啊。”
琼华:“……”
他道:“阿意,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道:“分道扬镳以后,天天跟在你车后头捡东西。”
他:“我可以把家产送给你。”
我:“我不喜欢不劳而获,我更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致富。”
“是个机灵孩子,”沈明之道,“知道这年头凭空而来的财富不能要,前面是‘爱住不住’的分店,到那你就下车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
“沈明之,”琼华神情前所未有严肃,“这是我认定的人。”
沈明之:“她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我自己知道。”
“你显然不知道。”
“那你说,她哪里不合适?”
沈明之打量都不打量我,直接道:“她衣襟上有饭渣,说明她又馋又不爱干净。”
我:“……”
琼华:“我不介意。”
“缺点你不介意,她要是脑子不好呢?”
“我们阿意虽则笨了些,但我相信她傻人有傻福。”
“她要是心地不善良呢?”
“二位,”我忍无可忍,“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人还在这儿!”
沈明之骤然出手,点了我穴道,使我不动不言语。
他抓起我那只受伤的手,一把将包扎的手帕薅下来,露出半黑而肿胀的手掌,举到琼华面前。
“她练得什么邪功,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脑子好使和心地善良的人,会练这个?
“琼华,你是忘了从前吗?你一辈子行医救人济世,到头来却选了这么个人,就不怕她跟你那倒霉徒弟一样,最后与你决裂?你此举,跟重蹈从前的覆辙有什么两样?
“你可别忘了,你那位徒弟,起初也是个傻乎乎的好孩子,结果呢,最后他比谁都精,比谁都无情。而你今非昔比了,琼华。
“你问问你自己,经得起第二次背叛吗?”
琼华垂眸,黯然神伤。
我一头雾水,只知道这两个货在论斤论两的卖我。
听那意思,琼华从前有个徒弟,因为某种原因,背叛了琼华。
过了会,琼华道:“阿意她那是没有选择。
“她从出生就被父亲囚禁在暗无天日的蜗舍,陪在身旁的只有被逼疯了的母亲,七岁上才被父亲放出来,要求她做自己的参照,与自己修炼一样的‘化极神功’,扬言她若是不听话,便要杀了她母亲。
“你以为布明轩是好心吗?他只为确保自己进益罢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她能做得了什么主?
“你以为她在面对那些*虫的时候,不会害怕吗?可她有什么办法?她这般处境,换做你我,难道会比她做得更好吗?”
琼华找出手帕,重新为我包扎。
我震惊地瞪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琼华迟疑一迟疑,伸手,沈明之把他手挡下去,“此处没有水给你洗手,你不难受?”
说着,举帕凶狠地替我搓了把脸。
琼华:“……”
他接着道:“世上本无邪功与魔功,不过是各人修进的法子各不相同,邪魔的从来是人心。
“你们华山派倒是百年明正,修的是正统大道,就没出过几个宵小之辈吗?若没出过,你何以会欠我一条命?
“你才当了几年掌门,心胸便如此狭隘起来,容不下自身以外的其他道途,凡不同于你的,都要被你打成异类,是吗?
“若果真如此,我看你这天下第一大派掌门,不做也罢。”
沈明之难以置信,委屈道:“我放着温柔乡不要,冒风冒雪地来找你,你却当着这丫头的面……教训我?”
琼华:“我教训不得你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打沈明之出现,琼华就有了些成熟稳重的派头,从娇弱无力的富家公子哥,摇身变成了硬气无力的富家公子。
沈明之明明看着年纪比他大,此刻在他面前,被他训的跟孙子似的,将我穴道一解,抽身而去,消失在风雪中。
我道:“你言辞稍微有点过分了,沈掌门高低是个掌门。”
琼华冷哼,“他先吼的我,我闯荡江湖时,他们华山派还是个土堆……”
“你再吹?”
琼华:“他家里收了二十个无家可归的好妹妹。”
“人渣,”我道,“你不让他挨着我坐是对的。”
“不过他也算个可怜人,年轻时候心爱的师妹为与他师弟私奔,捅了他一剑。”
我道:“哦?展开讲讲。”
琼华看着我,“对不住,方才口不择言,揭了你旧年伤疤。”
我看着车外风雪,“我刻意揪着沈掌门的事说个没完,就为了不让你再提我的事。”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教主叫布明轩?你怎么知道我身世?”
“我还知道你走火入魔,命不久矣,你找佛昙,是为了保住性命,好为你母亲报仇。”
“没错,”我道,“他说话不算话,后来还是杀了我娘……你调查我?”
琼华:“有钱能使*推磨,我认定了你做我娘子,当然要了解你一番。”
“放屁,你我才认识两天,你哪来的时间调查我?”
“好吧,”琼华无奈道,“爱住不住客栈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我去之前全都调查过。”
“目的呢?”
“我好像同你说过,我在找人。”
“最后千挑万选,找上了我?”我道,“为什么?”
“我好像也同你说过,我钱多烧得慌,有家产需要找人继承。”
“*衣也是你安排的?”
“李姑娘是个意外。”
“你选*衣多好,她不比我个魔教中人强百倍?”
“她一味贪恋我的美色,不比你,心志刚硬,连我的美色都不贪恋。”
马车这时停了。
“爱住不住”分店到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道:“这你就错了。”
他:“……”
趁他怔愣,我跳下马车。
落入*衣和她手下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