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席秦岭雷远东
年的“年”,系着郑永焱的两头。
一头,是千里之外的湖北*石市阳新县的乡下;一头,是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区的主城区。
今年春节,是他这一生中的第二次未回家。头一次,是年春节。相同的是,两次不回家,他均把过年的足迹印在了四川省的大地上。不同的是,上一个春节,是因为对家乡疫情的担忧和防疫工作任务未归;而这一次,是响应“就地过年”的号召,主动留了下来。年前,他给母亲订了火车票,盼着一家人在成都团年。后来,那趟列车取消了,于是,他们选择了云团年。
在团年前,他收到了母亲寄来的年货。其中,有他最喜欢吃的豆腐泡儿。第二天,他就用豆腐泡儿炖了牛肉,在他看来,有豆腐泡儿的日子就是年。
每年回家过年
他汽车的后备箱都装满了四川年货
郑永焱,祖籍湖北省*石市阳新县人,今年47岁。年,他下岗后离开家乡,先后在重庆和四川闯荡,当过棒棒、小店管理者,开过皮鞋厂和贸易公司。在成都,他扎下了根,买了房子落了户,儿女都已上大学。这个蓉漂,这个新成都人,现在是成都市双流区东升街道办事处广都社区的一名工作人员。
郑永焱的老家在阳新县乡下,老家很重视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每年春节,是整个家族大团圆的时刻。每一年,会有一家人组织家族聚会。由长辈带着年轻一辈给祖先拜坟,拜坟有一个重要功能是一辈辈的传承。带头的老人家,必定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不在了,你们要记得祖先坟在哪里!那天,男人和小孩子负责搬烟花爆竹、供品等,乡村里“劈劈啪啪……”响个不停。吃团年饭,往往十多桌人聚在一起,新人拜新年,小朋友挨桌拜年,拿红包,热闹非凡。
过年,历来就是郑永焱的期盼。自从离家以来,每年,他都会提前一天出发,带上妻子儿女,驱车多公里回家过年。汽车的后备箱里,装满四川的特产,川酒、川茶、郫县豆瓣、张飞牛肉、双流兔脑壳等。家那边,年迈的父母和90多岁的奶奶不停地向村口张望,等着他们回家。
再次选择留在成都
妹妹从武汉回家陪父母
双流是四川重要的航空港口,防疫压力大。去年除夕那天,广都社区就开了会,要求社区留下来参与防疫和抗疫。大年初一,社区就已经工展了排查工作。
那个年,是他和父母第一次分开过年。那一年,奶奶也走了。
今年,家里只剩下78岁的父亲和74岁的母亲。刚进入腊月,母亲就在电话里问他,“永啊!你好久回来过年?”
郑永焱答,“姆啊,今年国家号召我们就地过年,我和弟弟就不回来了。”
其实,他和弟弟早就商量好了,请父母到成都过年。他向父母发出邀请,“姆啊,今年,你们到成都过年吧!我们带你们在成都好好转转。”
电话那头,姆爽快地答应了。
挂下电话,他就为父母买好了到成都的火车票。遗憾的是,后来,那趟列车被取消,和父母在成都团年的愿望落空了。
年,郑永焱与母亲团聚吃饭的日常照片
家在武汉的妹妹站了出来,说,“我回家陪父母过年!”
年的那场新冠肺炎疫情,让身在武汉的妹妹那一年过得着实辛苦。直到下半年,她才得以离城回过家。
郑永焱不能回家过年,姆给他寄了一大堆年货,有年糕、豆腐泡儿、干鱼、腊肉和一堆油炸的干果果。
每一样,都是家乡的味道,每一样,都勾出他的乡愁。
尤其是豆腐泡儿,里面装着他的童年记忆。
年货全是乡愁
有豆腐泡儿的日子就是年
小时候,腊月下旬,家里就开始准备年货了。小脚奶奶颤微微地从柜子里取出*豆、挑选出个大饱满的豆子装入盆中泡水,眼见着*豆皮一点点起皱肿胀得圆鼓鼓的。*豆泡好了,找好盆、桶、盛好水,提到石磨那里,奶奶一只手摇着磨,他就拿个小水瓢,往磨眼里舀豆子和清水,经过碾磨过的豆子,变成了奶白奶白的汁液,顺着石缝流出来,流至磨底下一个大木盆子里。
奶奶拿一个粗布做的四个角钉在十字杠上的滤袋,把豆渣和水豆浆分开,分出来的豆浆,上大灶,大锅煮。烧开,稍微一退火。豆浆面上就会干皮,奶奶会拿准备好的好多根竹枝,整张的挑起来,就是豆筋皮。奶奶总是说,“不能挑多了,挑多,伤豆腐!”
然后,奶奶把热豆浆舀在大瓮里面,用烧过了的石膏制成的卤水点豆腐。奶奶说,点豆腐,最要紧的是把握好卤水,少了水豆腐,不成型;重了,太板,不好吃。豆腐点好以后,冷下来要滤水,先是舀在大的包布里面,放在大的案板上,包成压制想要的方块。一般都是拿锅盖放在上面,然后压块大的卵石在锅盖上面。郑永焱个儿小,抱不起的那种石头,便在站边上不停地吃东西,豆浆开了就喝一碗,把上一轮刚点好的豆腐舀一点,放入白糖,自制甜甜的豆腐脑儿,那叫一个美味。
从磨豆子到炸豆腐泡儿,至少要等待一周,直到豆腐成形后再开炸。一般,炸豆腐泡儿都是在晚上,他烧着锅,奶奶在灶边,把一块块豆腐摊在左手,右手握住一把菜刀,手起刀落,豆腐变成方形、长条、三角形……等到油温升起来开始炸豆腐泡的时候,他就和弟弟、妹妹围在锅边,专等那种炸烂的,化作口中的零食。奶奶就不停地说:“太rein,太rein……上火的!”他们就当没听见,嘴巴不停地咀嚼,特别满足。
后来,奶奶年纪大了,制作豆腐泡儿的任务落在了母亲的头上,这样的传统技艺在乡下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再后来,机器普及了,家家户户不推磨了,把*豆放入小型的加工机器一打就好,也就少了和长辈一起推豆腐、制作豆腐泡儿的乐趣了。
所以,看见豆腐泡儿,郑永焱就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妈妈,缅怀、激动、乡愁、亲情等情愫夹在一起,他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第二天,妻子就用豆腐泡儿炖了牛肉和萝卜,一家人一顿饭就把它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豆腐泡儿那天,郑永焱特别给姆打了一个视频电话,算是云团年。或许,在他的心中,有豆腐泡儿的日子就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