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抗日战争斗争形势日益好转,八路*主力部队不断取得胜利的消息,鼓舞着延庆地区的每一个抗日*民,迎接反攻的喜悦正一点点地蔓延在这片土地上。
然而,盘踞在平北的日伪*,为了阻止苏蒙联*南下支援八路*,像恶狗看食一样拼命地守护着京张铁路运输线。延庆的八路*游击队决不能让敌人的美梦成真,他们切断延庆境内的京张铁路,让敌人的诡计见*去!
夏末秋初,刚刚下过一场透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万籁俱寂的夜晚,微风轻拂而过,摇曳了一天的树叶疲倦了,飞舞啼鸣的鸟儿归巢了,星辰和月亮也躲进了还没有散尽的浓云中。从康庄向东去四孔桥的路上,出现一队队黑影,他们有的背着汽油桶,有的肩挑着一大捆干柴,有的手里拎着锹镐。只听见脚步踏着泥土的“沙沙”声,听不见一个人说话的动静。
后半夜,本来就已经遮星蔽月的乌云,将整个天空包裹得更加严实,天空中的浓云似乎也来助战。黑夜中的四孔桥却不那么安静了,只见手拿锹镐的身影,在铁道上起下了一个又一个道钉,黑影们搬的搬、抬的抬,把一根根铁轨推到路基下,把一截截轨枕抬到架好的干柴上,大家干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突然,黑影中一个人站了起来,他低着声音问道:“准备好了吗?”
黑影中有人答道:“好了!”
“烧!”
顿时,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铁路两旁的轨枕。轨枕本来就是用重油浸泡过的,再加干柴烈火的帮助,那赤红的火焰如同复仇的雄狮,摇摆着身躯,在平原的夜晚咆哮。
火光映照在领头人的脸上,原来是延庆四区区小队员宋德连。
这个祖祖辈辈生活在张山营镇上卢凤营村的农民,原本是个勤恳干活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可是日*来到了延庆,疯狂扫荡,杀人放火,强抢豪夺,宋德连恨透了他们。
年,八路*绕过日伪的炮楼,来到上卢凤营开展群众工作,宣传动员村民参加八路*进行抗日。宋德连想当八路*,想抗日,可人家说他还小,不要,他心里不服又没有别的办法。
一天,甲长卢万宝把宋德连叫到家中,试探着问:“八路*被困在山里,好几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你敢不敢给他们送饭去?”
“怎么不敢?你就说往哪儿送吧!”
卢万宝见宋德连答应得痛快,就从里屋拎出一大摞白面烙饼,放在背筐里,上面盖几把草,对宋德连说:“八路*老陈就在村北坟地里等着。你不要走大道,从庄稼地穿过去,别让*子巡逻队抓着,快去快回。”
宋德连二话没说,背上筐,手持一把镰刀,拔腿就走。他一出村就钻进了高粱地。出了高粱地,四外看看无人,又敏捷地闪进玉米地。拐弯抹角,跳沟过坎,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北坟地。
这里除了七八棵老榆树,十多个坟头,连个人影也没有。
“会不会是在别处藏着?”他想喊不敢喊,想回去又不能。树上的夜猫子怪声怪气地乱叫,风吹着玉米叶子哗啦啦响,萤火虫飞来飞去,宋德连心里阵阵发毛。他瞪圆了两只大眼,警惕地巡视着坟地的周围,竖起耳朵听着四外的动静。他对自己说:“等!一定等!不把大饼亲手交给老陈绝不回去。”
坟地的凄凉和恐怖紧紧地包裹着宋德连十五岁的身躯。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了,月上东山,老陈还没来:“是不是卢万宝记错了日子,还是老陈有别的事来不了?”他想,“天亮前,要是还没人来取,就用乱草把饭藏起来回家。”
突然,背后传来三声细微的干咳声。他急忙回头,一个人影从玉米地蹿了出来,一转眼就来到宋德连面前,低低叫了一声:“小宋”。
宋德连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急急忙忙拨去背筐上的草,把大饼拿出来递给老陈。老陈接过大饼,装在一个布袋里背在肩上,和宋德连握握手,疾速进了玉米地。
冬去春来,十六岁的宋德连懂得了更多的抗日救国道理。在他心目中那些身背短枪、手提大刀、腰别手榴弹、行走如飞、神出*没、端炮楼打敌人的八路*,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都是天兵天将。他日夜都想着去当八路*,跟他们一块儿去打敌人。宋德连背着家里人,跑到槟榔沟找到了八路*。在宋德连的“软磨硬泡”之下,指导员肖民才同意把他留下了。不久,宋德连就当上了肖民的通讯员。
年,七区区小队配合10团,在五里坡南梁抗击敌人的大进攻。区小队转移到龙庆峡北坡待命时,才给宋德连发了一支枪。宋德连当了肖民的通讯员,手里又有了枪,神气十足。他盼着有机会大显身手,多杀敌多立功。
宋德连所在的区小队四五十人,只有十几条枪,其余的武器是长矛木棒、铡刀。为了保存实力多打胜仗,他们白天藏起来养精蓄锐,深夜出山大显威风。“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和敌人打起来游击战。陈玉田队长时常带些人在夜晚搞几次“精神战”。
有一回,区小队十几个人由西羊坊出发,朝小鲁庄的炮楼进发。距炮楼二三十米处隐蔽好,猛地对炮楼打三五枪,炮楼里的日伪慌了神,端起枪,完全没有目标地乱打一气。敌人的枪声一停,宋德连他们就高声大喊:“我们八路*大部队,今晚从这里过,你们要老实躲着,不准出来,不准打枪!如果你们不听话,大部队一到就把你们的炮楼给端了。”
一个人喊完了,另一个人接着喊。这下,炮楼突然哑了,再没人往外打一枪。区小队把这样的夜袭炮楼叫做打“精神战”,就是让日伪*从思想上害怕八路*,从而解除其战斗力,扬八路*神威。
年到了抗战相持阶段的尾声。日伪更加疯狂,他们“封锁”“扫荡”“搜山”,一次比一次规模大,一次比一次手段狠*。他们集中兵力拼命围追堵截区小队,妄图消灭这支抗日武装。区小队的处境极为困难,不仅随时可能遭到敌人的偷袭,而且缺药断粮,弹药也难以补充,与上级联系也不容易。在这种非常不利的形势下,区委书记决定,小分队一定要更紧密联系群众,机动灵活地与敌人周旋,再难再苦也要坚持斗争。
区小队采取“避实就虚除奸细,你来我往钻空子”的办法,让敌人打不着、抓不住,有机会就敲打他们几下。一天黑夜,区委书记姚德俊化名雷英,带队在中羊坊暂时休息,派宋德连领一个班去孟庄抓奸细。
宋德连返回中羊房坊,雷英等人已经转移。宋德连一班人押着奸细绕吴庄、走田营,在辛家堡才找到雷英,刚停下脚就被包围了。区小队仗着熟悉地形,边打边撤,一口气跑上辛家堡北山头。敌人没能伤着区小队员一根汗毛,却抢走了村里的粮食和牛羊。区小队员恨得咬牙切齿。
宋德连大骂:“小*子甭挣命,早晚跟你们算总账!”
今天宋德连和四区的游击队员,根据上级交给的断路任务,分头动员相邻的几个村的乡亲,集中了几垛干柴,又千方百计搞到了几桶汽油。有的乡亲问宋德连:“小宋,弄干柴和汽油干什么用”。
宋德连笑笑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天一黑,宋德连叫游击队员通知了村里八十多个乡亲,让一些人背上汽油桶,一些人背上一大捆干柴,另选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每人带一把镐。出发前,宋德连向大家交代:“此次行动的任务,是拆断康庄到西坡四孔桥那段的铁路,烧了他们的枕木。要求大家干活一定要干净利索,互相照顾,不要掉队。最重要就是不许说话!”
当这支延庆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完成任务撤离后,十里之外还能看见大火燃烧的火焰和滚滚浓烟,四孔桥的夜空一片火红。
日伪被八路*和游击队搞得日夜不宁,眼看这条生命线又断了线,立即到处抓民夫抢修。没过几天,敌人就逼迫附近的老百姓把铁轨勉勉强强修好了。
宋德连和游击队员计划再搞第二次行动,就在这时,*分区首长命令警卫大队*委李荣顺为总指挥,组织一区、四区、六区和游击队的民兵大干一场,大规模地拆路基、扒铁路,让敌人在短期内修不好路、通不了车,坚决卡断北平与张家口敌人的一切联系。
李荣顺命令,各区游击队员和民兵夜间十二点准时到达指定路段。有敌情,随机应变;无敌情,拆得越快越好,但天亮前必须返回各自驻地。
宋德连带领四区六十多名民兵和百姓,大家带着锹镐、撬棍、铁锤,再一次在夜幕的掩护下,由北向南直插大王庄指定地点。二十多里的路程,仅用了一个小时便赶到了。四区的任务就是拆掉康庄西到大王庄这一段铁路。
宋德连低低地说了声:“干!”
六十多人一拥而上,在铁轨上两人一组,摆开了“一”字长阵。只听工具窸窸窣窣作响,不闻半点说话的声音。看着百十米的铁轨上人头攒动,各个干得起劲,宋德连想:“小*子!看吧!这就是人民战争的力量。”
几袋烟的功夫,百米铁路已经瘫痪,铁轨滚下坡,枕木进了沟。宋德连无比兴奋地喊了一声:“撤!”
六十多人立刻收拾好工具,跟着宋德连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铁路线上又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