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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种菜的妈妈的生活哲学》
作者:甘红
在大城市,有个菜园子不容易。但我妈就在深圳创造了一个空中菜园。有个空中菜园也不算太难,但能种出大量各色瓜果蔬菜,让一家人吃到现摘放心菜却很难。
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菜园子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仿佛串起了我记忆中星星点点关于深圳打工生活的珠子,变成一条熠熠闪光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时时摩擦,必得写下来,才舒坦。
年左右,在深圳奋斗了上十年的大姐终于在布吉买了一套小房子。看着顶楼便宜那么多,自己又还年轻能爬楼,她就买了8楼的顶层房子。为了兄弟姐妹们来了也有个地方落脚,大姐夫将六十几平米的房子改成一个小三房。楼顶上种上些花花草草,又多了一个活动的空间。我们一家人开启了在深圳“有房一族”的蜗居生活。小三房和楼顶花园也为我妈的空中菜园奠定了基础。
很快爸爸妈妈陆续过来深圳。等我读大学时,爸爸将乡下家里的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卖了一万块钱,彻底离开了生养了一大家子人的黄土地。妈妈开始有些水土不服,总是埋怨父亲丢掉了一个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我们也仿佛觉得生命中缺了点什么,尤其回老家看大伯一家并到爷爷奶奶坟头祭拜,总是在以前的老屋前面拍照留念,将屋前的大片稻田,碧水盈盈的池塘和后山葱翠的竹林看上一遍又一遍。以前在乡下做老式裁缝的妈妈一直不喜欢干农活。一年有那么几天下地干活晒了太阳,晚上全身就长满痱子,奇痒无比。我们用梳子帮她挠背,母亲的整个背部变得像煮熟的螃蟹那样红。现在想来,我这一晒大太阳就皮肤过敏红痒的毛病遗传自我的母亲。父亲见母亲这样,一般也不靠母亲外去干活,一个人包揽了绝大部分农活。所以后来的结果就是父亲彻底厌倦了这片榨干了他一生血汗的土地,选择来了深圳。妈妈却突然无比怀念起乡下自己家种的菜的味道。大姐家的楼顶成了母亲在深圳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最好的对泥土的怀念与寄托。
空中菜园的第一大难题是去哪里找肥沃的土壤。那时还没有淘宝购买土壤这么一说。当时我们的脚步所及之处也全部是硬化的水泥地,偶尔看到一些绿化带里的泥土地,里面种满各种漂亮的花草绿植,那是城市喘气的嘴。妈妈出门会随身带一个塑料袋,看到树底下一堆枯叶,路旁边雨水冲刷堆积的一点泥沙,妈妈都如获至宝地搬回楼顶。后来有一次大姐的一个朋友邀我们去旁边的一座山上玩。那是他亲戚承包的山,属于不可侵犯的私人领地。山里面种有果树,养了很多凶恶的狗。我们去了七八个人,揭开了这座山神秘的一面,也搬回来几大袋子泥土。妈妈一狠心,将楼顶以前零星种的一些一人多高的仙人植物和夜来香都清理了,用水泥和断砖将泥土围起来,妈妈的菜园子很快开张了。
辛苦忙碌又简单的日子,也有快乐的时候。每周末,兄弟姐妹们都过来大姐家相聚,晚饭总在楼顶度过,喝着啤酒,吃着老爸做的饭菜,玩玩扑克牌,唠唠嗑,一直到深夜。妈妈从园子里摘的几盘菜总是第一个被消灭。在大姐家的楼顶,留下九十年代末在深圳打拼的兄弟姐妹们的欢笑,留下有关家的温暖,有关爱和包容,有关手足互相扶持和无私奉献的回忆。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在姐姐姐夫的操持下,在母亲所施的菜园魔法下,我们的大家庭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韧性和耐力,在深圳扎下根来。妈妈的菜园子种的不全是菜,种的是对生活的热爱,对困难的蔑视和挑战,对家人的殷切期望。
姐姐的宝贝大了,开始上小学了,妹妹家的宝宝也出生了,爸爸妈妈更加忙碌了。妹妹家理想新城的房子也很小,又没有一个可以施展魔法的菜地,妈妈情绪有过一段时间的低落。后来妹妹在别的地方又买了个一百来平带顶楼的房子。还是为了大家庭能多聚聚,妹妹妹夫在楼顶也开辟出来一块菜地,后来又做了防水,装修了一下,收拾出一片活动区,搭起简易的阳棚,撑开几把大阳伞,放上几把木沙发和躺椅。妈妈和妹妹家的宝宝们又有了一块乐园。我们在节假日仍然相聚在父母身边,磕着瓜子,看着菜地,阳光和微风在绿植和泥土间发酵,骑着小单车的甜宝宝用稚嫩的嗓音奏着最动听的乐音。
母亲最喜欢种丝瓜、黄瓜、南瓜、冬瓜之类的瓜菜,因为收获量大,挂果期长,还能为屋顶遮阴降温。其次是叶子菜。妈妈种菜,舍得付出。从不用农药化肥。有虫子,就手工捉掉;有鸟和昆虫啄食,就用袋子包住果实或用细纱网罩住。土壤不肥是种不出任何菜的,妈妈就把几十年前乡下沤绿肥的经验搬出来。附近超市饭店每天都有大量烂蔬菜瓜果,豆渣蛋壳等,妈妈有空会去弄一些来,用一个大桶装好,覆盖上一些泥土,盖上不够密封的盖子,不久就能有很多发酵好的绿肥。除了大量付出,妈妈在取舍方面,也很值得我们学习。前几年有一颗葡萄长势已经喜人,但妈妈发现这是一颗极其普通的涩葡萄,立马就拔了。去年一棵田三七蔓延了一面围墙,根茎部分有碗口粗,妈妈担心土壤的肥力都被吸走,忍痛挖掉了。如果豆角苗、黄瓜苗太旺,又不怎么结果,或者品种不好,妈妈会舍得把绿油油无比壮实的苗全扯掉,重新种上别的菜。妈妈种菜,体现了她有关付出与回报,取与舍的朴素人生哲学。
母亲的五个孩子都大了,成家立业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家。母亲很快老了,头发花白,牙齿时不时痛,掉得只剩几颗却无论如何不愿去治疗,老人家想着全掉光就索性戴假牙。凡是需要我们这些儿女出钱出力的事,她都嫌麻烦,固执倔强得可怕。但一提到她的空中菜园,妈妈就变得神采奕奕,拉着我看新种的菜,新开的花骨朵,结出的齐整漂亮的果。一听说我要拍照分享发朋友群,就如同得了大奖般欢乐。但因为她身体大不如从前,害怕她累着,妹妹和老爸总是极力反对她种菜。我们几个看着妈妈有点疼痛的膝盖,在言语间也多有任性严厉的责备和禁止。我的母亲就像犯错的孩子,嘴上说着再也不这样了,一转头又忙着浇水,照看菜园子。每每打电话来叫我过去拿菜,我总在电话这头狠心推脱,说没有时间过去。心想现在这么方便,在超市什么菜买不着,方便快捷又省时,何必要母亲那么辛苦种菜呢。现在大家生活水平好了,不时去外面大餐馆聚餐,妈妈总是不高兴,觉得以前一家人和和美美在家一起弄满桌子饭菜要实惠开心自由得多。看着妹妹任由家里种的菜烂掉,从市场上买回大堆的瓜果蔬菜。妈妈觉得很不是滋味。妈妈的菜倾注了心血,寄托的是对子女的思念,是看着一家人围桌吃饭,欢声笑语的幸福感。没了子女们的支持,母亲便没了收获的快乐。
母亲的空中菜园仿佛就要结束它的使命了。而我总在思考,种菜之于母亲,究竟意味着什么?传承对土地的眷恋亲近?执著于一种大自然的味道?抒发对劳动的热爱?对自己生活和身体的一种把握?
隐隐约约,母亲在无根处觅根,在繁华中求静,在衰老中求生。也许,妈妈就是个生活的哲学家,在她的菜地里培育生机与快乐,爱与美。
(图片来源于网络)
甘红,原名甘利红,深圳某中学英语高级教师,深圳市作协会员,福田作协“五朵金花”,文狐网“文狐之星“,中英文写作“优秀诗人”。组诗《灰烬里的火种》获“毛主席诗词杯”全国文学作品大奖赛金奖,《妈妈在深圳种菜》获“深圳文学杯”第六届“田青打工文学奖纪实文学奖”。作品散见《教师文学月刊》《青年文学家》《鸭绿江》《深圳晚报》《秦风》《千岛日报》《中国流派诗刊》等报刊杂志和各类选本。
审读:孙世建